不求全,不求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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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7-06
南宋戴復古在《寄興》詩中寫道:“黃金無足色,白璧有微瑕,求人不求備。”其意就是我們常說的金無足赤,人無完人。
人非完人,任何人才都不可能十全十美。這種觀點,中國古代不少文人學士曾用多種比喻加以表達。如:
《呂氏春秋·舉難》中指出:“尺之木必有節目;寸之玉必有瑕適。”
屈原在《卜居》中寫道:“尺有所短,寸有所長;物有所不足,智有所不明。”
明代宋濂在《潛溪邃言》中也認為:“功有所不全,力有所不任,才有所不足。”其意是說一個人的功績必有不全面的地方,能力必有不能勝任的地方,才能必有不足夠的地方。
既然人無完人,那么順理成章的結論,是對人才不要求全責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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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論語·微子》中記載周公一句話:“無求備于一人”,認為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完美無缺。
孔子說:“水至清則無魚,人至察則無徒。”(《論語·子張》)水過于清澈就難養魚,人過于苛察就團結不了群眾。
莊子講:“君子不為苛察。”(《莊子·天下》)韓非子說:“不吹毛而求疵。”(《韓非子·說難》)都是要求正確對待別人的短處,在人才的選用上防止評頭品足。
如果求全責備,就很難劃清正確與謬誤,只能看到外表,無法認識實質,很難識別,并選拔出真正有才能之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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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覯指出:求全責備者“不求于己而專責于人,不用其長而專攻其短。適時則謂之‘違禮’,從權則謂之‘壞法’,剛毅則謂之‘不遜’,倜儻則謂之‘不檢’,輕則謂之‘不儉’,為生則謂之‘不廉’。見其一不問其二,觀諸外不察諸內”(《李覯集·強兵策》)。
就是說,不要求自己而專門要求別人,不用人的長處而專門攻擊其短處。這樣,就會把適時應變稱為“違背禮教”,把采取權宜之計稱為“敗壞法規”,把為人剛毅稱為“不夠謙遜”,把豪爽灑脫稱為“不夠檢點”,把輕視資財稱為“不儉約”,把從事經營稱為“不廉潔”。這是看到一個方面而不問其他方面,看到了外表而不去考察實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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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夫之認為,求全責備貌似周全,其實是極不現實的;對賢者的全部言行仔細審查,找不出毛病者是極少見的,他們或過于剛或過于柔,或追求博大或追求嚴謹,都會有所偏差。要想在正直之士的身上找小毛病,除伯夷、柳下惠那樣品德高尚的人之外,都是可以找出來的。如果放任小人整天找碴兒,檢舉君子的微小差錯,甚至說得鑿鑿有據,那么君子即使再謹小慎微,也難逃脫被判罪的下場。
在這種情況下,人們只好注意粉飾小節,以免遭禍;曲意討好小人以求容身。其結果必然是妨害官吏并失掉士人之心。民眾和士人離心離德,對上對下怨恨不已,國家必然隨之而亡。
“賢者之周旋視履而無過者亦鮮矣,剛柔之偏倚,博大謹嚴之異志,皆有過也。……欲求介士之纖微,則非夷、惠之清和,必有可求之瑕璺。”如果任憑“小人日伺其隙,而糾之于細微,言之者亦鑿鑿矣,士且側足求全而不逸于罪罟,則人且涂飾細行以免咎,曲絢宵小以求容,”其結果必然是“民心離,士心不附,上有余怨,下有溢怒,國家必隨之類以傾”(《讀通鑒論·梁武帝》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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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洵主張對真正的“奇杰之才”,應“恕其小過”。雖然他們“常好自負,疏雋傲誕”,有時甚至“冒法律,觸刑禁”,“嗜利酗酒,使氣傲物”,但“一旦翻然而悟,折節而不為此”,改正這些小過是完全能做到的。
秦觀對于人才的選用,主張“取其大節而略其小過”(《淮海集.任臣下》),揚其長而略其短。秦觀認為,一方面“人固有所長,亦有所短”(《淮海集·人才》),“人非蓍龜不無過誤”(《淮海集.任臣下》);另一方面“必有大節而無小過者,……窮年沒世不可得其人矣”(同上)。因此,秦觀建議沒有嚴重錯誤的,不要棄之不用,“非有顯惡,犯大義所當免者,宜一切置而不問”,只有這樣,才會收到“輸瀝肝膽捐委軀命求報朝廷”(《淮海集·任臣下》)的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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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論著在論述“尚大美,捐細行”時,還列舉歷史事實為證。
漢代王符在《潛夫論》中提出,其人“茍有大美可尚于世,則雖細行小暇,曷足以為累乎?”“管仲魯之免囚,百里奚虞之乞人”,他們“皆有詬丑”,然皆大才。善用賢者應“不取其污,不聽其非”,用其長,避其短。果能如此,則“一能之士”皆得“各貢所長”。
《劉子》的觀點更為明確,它除提出“才茍適時,不問世胄”的觀點外,還提出“智茍能謀,奚妨秕行”的觀點。他列舉了“堯有不慈之誹,舜有囚父之謗,湯有放君之稱,武有不臣之聲,伊尹有誣君之逆,管仲有衍上之名”,吳起“貪而好色”,陳平“盜嫂而受金”,從而得出“小惡不足傷其大美”,不可“以其小過棄彼良才”的結論。在他看來,如果選拔人才不從大處著想,而以“威儀屑屑,好行細潔”相求,那么真正的人才的選拔,便只能像“晝空而尋跡,披水而見路”一樣,“不可得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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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實上,凡是想開拓事業、建功立業的人都注意到了這一點。如:
齊桓公準備任用寧戚,有人提出異議,認為寧戚是衛國人,應該先派人調查一下,如果確實是賢者,再任命其擔任官職也不遲。齊桓公不同意,他說:“問之,恐其有小惡,以其小惡,忘人之大美,此人之所以失天下之士也。且人固難全,權用其長者。”(《新序·雜事》)
諸葛亮用人標準十分嚴格、全面,但他從不要求完人。他在《陰察》一文中指出,“洗不必江河,要之卻垢;馬不必騏驥,要之疾足;賢不必圣人,要之智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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